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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虎城南,是喧嚣的码头。渔船商船往来不绝,吆喝声、浪涛声日夜不息。再往南,便是那浩渺无垠的南海,碧波万顷,水天相接,偶有巨鲸浮沉,掀起惊涛拍岸。
城东,尽是富贵气象。朱门高墙,雕梁画栋,宽阔的青石街道上,时有华盖马车缓缓驶过,帘幕低垂,不知是哪家贵人出行。
东城外,官道笔直如矢,两侧群山起伏,如巨龙盘卧。
其中一处平缓山坡上,一株老槐树静静伫立,树下铺满细碎的槐花,宛如雪毯。
四周野菊盛开,金黄灿烂,风过时,花瓣纷飞,一片花瓣恰好落在槐树枝头,衬得那沧桑古木竟如思春少女般娇羞,恰似某人剑穗上别着的那朵野菊,温柔又倔强。
城北外,官道延伸向更远的紫金关,以及北方。沿途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落,鸡犬相闻,炊烟袅袅。不远处,十里亭静静伫立,供往来行人歇脚避雨,亭内常有老翁煮茶,笑谈天下事。
城西,烟火气最盛。街巷里飘荡着饭菜香气,每日清晨,无数炊烟升腾,融入朝霞。街角有一间不起眼的小药铺,铺子后门直通城外山径,采药极为便利。
而城西郊外,却是人迹罕至之地,无官道,无村落,唯有险峰峻岭连绵不绝,云雾缭绕,仿佛藏着无数秘密。至于那更西边的未知之地,更是鲜有人踏足。
然而,就在城西外不远的一座山上,竟藏着一座雪白庭院。四周樱花如雪,落英缤纷,清净得不似凡尘。
偶有樵夫或猎户误入此地,远远望见,皆不敢靠近,只当是仙人居所。
久而久之,城中百姓口耳相传——
城西山上,住着一位神仙。
然而,山外山,楼外楼,谁知红尘深处,是否真有不食烟火之人?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夜色如墨,万籁俱寂。
城西那座雪白庭院内,樱花簌簌而落,月光如水,倾泻在青石小径上,映出一道纤长身影。
那女子一袭雪白长裙,衣袂无风自动,腰间束带轻系,衬得身姿婀娜至极。
她赤足踏在石阶上,玉足如雪,不染纤尘。
及腰长发亦是银白,如瀑垂落,在月光下泛着淡淡清辉。
——真似海棠醉日,梨花带雨。
她缓步行至院中石桌前,裙摆拂过落樱,无声无息。
月光洒在她面上,映出一张惊世容颜——眉如远山含黛,眸似寒星坠夜,唇若点朱,肤若凝脂。
此等姿容,莫说人间罕见,纵是九天玄女临凡,月宫嫦娥降世,怕也要逊色三分。
可偏偏,她眉眼间凝着一层霜雪,神情淡漠至极。
素手轻抬,指尖抚过石桌上一片落樱,却无半分怜惜之意。
夜风拂过,吹起她一缕银发,她亦不理会,只是静静望着夜幕,眸中似有星河轮转,又似空无一物。
——美则美矣,却冷如寒潭,寂若深雪。
庭院后,空无一人的院墙阴影里,竟凭空响起了不为人知的私语,宛如暗夜中的幽灵低吟。
一道男声带着几分戏谑与算计,另一道女声则夹杂着娇嗔,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悄然笼罩向这宁静的庭院。
“白公子,那女子果真如你所料,现身了。此刻她孤身一人,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,不是吗?”
女声轻柔却暗藏锋芒,试探性地问道。
“柳仙子,莫要急躁。行事需谨慎,再观察片刻,确保万无一失。倒是没想到,这女子之美,竟超乎想象,在这偏远之地竟能遇见如此绝色,实属难得。”
男声中带着几分赞叹,却也不失冷静。
“白公子~”女声突然变得柔媚而幽怨,仿佛能滴出水来,“你有了奴家,难道还不够吗?那女子虽美,可未必有奴家这般知情识趣,懂得如何讨你欢心。难道,你真的只一眼,就被她勾去了魂魄?若真如此,奴家可真是要伤心欲绝,泪流成河了……”
男声立刻变得温柔,仿佛能抚平一切不安:“柳仙子,你这是说的什么话?我心中只有你一人,每日疼你爱你都来不及,怎会移情别恋?你且放宽心,我自有分寸...”
话音未落,院墙外便响起了细微的衣料摩擦声,似是男女拥抱。
男女粗重的喘息声响起,女子娇嗔连连,娇柔婉拒,欲拒却还迎,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庭院石桌旁静坐眺望天上繁星的神仙女子,秀眉微微一蹙,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。
院墙外,白鹤衣与柳鹿溪终于结束了亲热嬉闹。
白鹤衣压低声音,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:“白猫就在那房间内,咱们凭借隐身术法,不动声色地潜入,抓住白猫后,立刻隐遁身形离开。想来那女子,绝无可能察觉咱们的踪迹。”
柳鹿溪娇笑一声,声音在夜色中透着几分魅惑:“白公子所言极是,那咱们便开始吧。”
话音刚落,院墙外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。
白鹤衣与柳鹿溪身形如鬼魅,借着夜色与隐遁之术,几个纵跃便翻过院墙,轻盈落地。
院内落樱铺地,月光清冷,四下寂静无声。
二人对视一眼,正欲朝那屋子潜去——
\"轰!\"
一股浩瀚如山的威压骤然降临!
白鹤衣只觉双肩一沉,膝盖\"砰\"地砸碎青石,喉间腥甜上涌。
身旁柳鹿溪更是闷哼一声,纤指深深抠入泥土,指节发白。
二人惊恐地抬起头,只见远处的石桌上,那白衣女子依旧静坐在那里,宛如一朵盛开在夜风中的白莲,一动未动。
然而,那股强大无比的气势,却分明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,如汹涌的潮水,一波接着一波,将他们紧紧笼罩。
白鹤衣心中暗叫不好,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。
他立刻意识到,眼前这女子的强大,远非他们二人所能对付。
此前,他和柳鹿溪在此处整整蹲守了两个时辰,将院内院外以及白猫的位置探查得一清二楚。
对于那白衣女子,白鹤衣确实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,但那气息只是一缕若有若无的神力波动,并未引起他过多的警惕。
在他看来,自己和柳鹿溪身为幽冥楼徐氏夫人的得力手下,凭借二人的实力,对付一个荒郊野外的女子,本应是绰绰有余。
更何况,白鹤衣对自己的隐匿神力极为自信,早已留足了后手,即便行动失败,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,二人刚一进入院中,便直接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压得动弹不得,术法神通全部难以施展。
“这…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白鹤衣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,他瞪大了眼睛,死死地盯着那白衣女子,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。
然而,那女子面容平静如水,眼神淡漠,看都不看他们一眼。
柳鹿溪也吓得花容失色,她紧紧抓住白鹤衣的衣袖,却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那只琥珀色眼眸的白猫轻盈地从屋内跃出,雪白的爪尖踏过落樱,无声地来到白鹤衣和柳鹿溪面前。它歪着头,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仿佛在审视两只狼狈的猎物。
片刻后,白猫似乎对二人失去了兴趣,优雅地转身,尾巴轻轻一甩,便跃上了远处的石栏,慵懒地舔起了爪子,全然不将二人放在眼里。
雪白长发的女子终于从石凳上起身,衣袂如流云般垂落。
她缓步向前,每踏出一步,那股浩瀚如渊的威压便更重一分。
“砰!”
柳鹿溪再也支撑不住,整个人被狠狠压倒在地,脸颊贴着冰冷的青石,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
她的手指深深抠入泥土,却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。
白鹤衣双目充血,脖颈上青筋暴起,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头,艰难地张开颤抖的嘴唇:“前……前辈……饶……命……”
女子的声音如寒泉击石,清冷得不含一丝情感:“我不喜被打扰。”
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,雪白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,“你们追逐我的白猫,从城南玲珑坊一路追至城西郊外,又在我的庭院外徘徊窥探,聒噪不休,扰我清眠。”
她的语气平静,却字字如冰锥刺骨:“我念你们修行不易,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,可你们却得寸进尺,不知进退。”
白鹤衣瞳孔骤缩,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他想要辩解,可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,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女子微微抬眸,目光越过二人,望向远处的夜色,淡淡道:“既如此,留你们一命,又有何用?”
话音落下,她指尖轻轻一抬——
“咔嚓!”
白鹤衣和柳鹿溪周身的空间骤然扭曲,仿佛有无形的力量要将他们生生碾碎!
万年前的上古时期,天地混沌初开,曾孕育出七十二尊通天彻地的大妖,其中有一位,名曰“九尾”。
其形如狐,却生九尾,一尾一神通,九尾齐出,可颠倒阴阳,逆转乾坤,神力通天。
此妖不似寻常狐魅,虽生性恣意,却逍遥自在,不沾因果,不堕轮回,独行于天地之间,连日月星辰都要避其锋芒。
然而,与其他大妖血脉开枝散叶、繁衍万千不同,九尾一脉的血脉传承极为纯粹,自始至终,唯有一支嫡系流传于世。
不似某些大妖后裔,血脉驳杂,旁支无数,甚至与凡人混血,导致神力稀薄。
九尾一脉,血脉纯净,代代单传,故而极其罕见,千年未必现世一次。
正因如此,九尾血脉一旦觉醒,其威能远非寻常妖裔可比,甚至能重现上古大妖的部分神通。
传闻中,真正的九尾后裔,眸若星河,发如霜雪,行走时天地灵气自然相随,一念可令山河变色,一怒可叫万妖俯首。
白鹤衣眼看雪白长发女子抬手就要将二人斩杀当场,立刻拼尽全身力气,脖颈青筋暴起,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前辈可是九尾大妖一脉的后裔!”
此言一出,雪白长发女子缓缓抬起的纤细如玉手指,轻轻一挥,似是将某种无形的力量收回。
刹那间,白鹤衣只觉身上那如山岳般的压迫感淡去不少,他如获大赦,赶忙趁此机会,双膝跪地,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,声音带着哭腔:“小人先前有眼无珠,不知前辈在此清修,贸然闯入,打扰了前辈的宁静,实属罪该万死。现如今我们已经知错,前辈看在我们千百年前同为大妖后裔的份上,饶我们一命吧。我们保证,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前辈面前,若有违背,天打雷劈!”
一旁的柳鹿溪听到白鹤衣的话,娇躯猛地一颤,瞬间明白了眼前这雪白长发女子的恐怖身份。
她只觉双腿发软,头也不敢抬一下,整个人如筛糠般颤抖着,双手死死揪住衣角,指甲几乎嵌入掌心。
雪白长发女子微微侧首,冷眸如电,扫向白鹤衣,声音冷若寒霜:“你这种如同蝼蚁一般的畜生,也敢自称大妖后裔?莫不是...想笑掉我的大牙?”
那声音虽轻,却如炸雷般在白鹤衣和柳鹿溪耳边响起,震得他们耳膜生疼。
白鹤衣脸色煞白如纸,冷汗不停地从额头滚落,他慌忙再次磕头,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得砰砰作响,鲜血顺着脸颊滑落:“前辈息怒,前辈息怒!是小人妄自尊大,口出狂言。前辈您身份尊贵,实力通天,我等畜生在您面前,连蝼蚁都不如。求前辈大人有大量,饶了我们这一次吧。”
柳鹿溪也鼓起勇气,颤抖着声音附和道:“前辈,我们真的知道错了,求您开恩,放我们一条生路吧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恐惧与哀求。
雪白长发女子冷哼一声,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。
她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,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厌恶,仿佛在看着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。
庭院中,气氛紧张到了极点,白鹤衣和柳鹿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大气都不敢出,二人如两只待宰的羔羊,额头紧贴地面,不停地磕头求饶,鲜血在青石板上晕染开来,触目惊心。
忽然,那雪白长发女子似有所感,如秋水般的眼眸轻轻一转,朝着庭院之外望去。
刹那间,她嘴角竟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,宛如冰山初融,透着一丝别样的韵味。
白鹤衣和柳鹿溪正沉浸在恐惧与绝望之中,只觉身体猛地一轻,那如影随形的强大压迫感竟如潮水般迅速消散一空。
二人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,再也抑制不住,同时喷出一口鲜血,瘫软在地,浑身大汗淋漓,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。
雪白长发女子转过身来,神色淡然,朱唇轻启,淡淡开口道:“今夜我心情好,滚吧。”
那声音清冷如霜,却如天籁之音般传入白鹤衣和柳鹿溪耳中。
二人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仿佛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,又仿佛是听到了世间最动人的话语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
白鹤衣率先反应过来,连忙磕头如捣蒜,额头重重地撞击在青石板上,发出“砰砰”的声响,口中不停念叨着:“多谢前辈不杀之恩,多谢前辈不杀之恩!”
柳鹿溪见状,也赶忙跟着磕头,泪水模糊了双眼,声音带着哭腔:“前辈大恩大德,我们永生难忘,定当铭记于心。”
然而,雪白长发女子却早已不再看他们一眼,莲步轻移,转身缓缓走回到屋内。
她身姿轻盈,宛如一朵飘逸的白云,只留下一个绝美的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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