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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晴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漆黑的楼道口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只留下圈圈扩散的涟漪。林默站在原地,冰冷的夜风穿透单薄的工装,却不及心底翻涌的寒意刺骨。三重枷锁在身:失窃案嫌疑如同悬颈之刃,陈卫国的威胁是抵在腰间的匕首,认购证的倒计时则在耳边轰鸣如雷。时间,是最大的敌人,沙漏仅余半宿。
苏晴带来的关于王工的信息是破局的曙光,但远水难解近渴。张德彪就算立刻行动,查证、抓捕、审讯…天亮前也未必能有定论。而陈卫国那如同催命符的最后通牒——**明早八点,厂门口**——却像绞索般步步勒紧!
屈服?绝无可能。硬抗?粉身碎骨。他必须在这黎明前的至暗时刻,找到一条生路,一条能同时撕裂这三重枷锁的裂缝!
大脑,那台被逼至极限的超级引擎,在死寂的深夜里轰然启动,燃烧着冰冷的火焰。所有的信息碎片如同星尘般被强大的引力捕获、汇聚、碰撞:
* **失窃案核心:** 王工需求特定量块(1.001, 1.999)→ 用于检测\/仿制液压阀芯关键尺寸6.50mm → 巨大利润驱动(苏晴信息)。
* **陈卫国诉求:** 胁迫林默入伙 → 利用其“脑子” → 目标认购证暴利 → 急需启动资金。
* **自身筹码:** 洞悉王工动机与潜在交易链(信息差) + 陈卫国的贪婪与“路子”。
一条极其危险、却又在绝境中闪烁着唯一生机的路径,在疯狂的推演中逐渐清晰——**驱虎吞狼!借力打力!**
他要利用陈卫国这头贪婪的恶虎,去撕咬王工那条可能存在的非法加工利益链!让陈卫国相信,从王工那里攫取利益,比胁迫自己这个“穷技术员”更快、更肥、风险更低!同时,陈卫国的行动,将彻底搅浑失窃案的浑水,坐实王工的嫌疑,从而彻底洗脱自己!一旦陈卫国得手(或行动暴露),他林默就能金蝉脱壳,带着关键信息和可能的“意外之财”,奔赴认购证的风口!
**核心策略:** 将王工及其背后的非法加工团伙,包装成一个唾手可得、油水丰厚的“肥羊”,主动“献”给陈卫国!用陈卫国的贪婪,去对冲陈卫国的威胁!
风险模型在脑中尖叫:失败概率极高!王工团伙可能不存在,或实力远超陈卫国;陈卫国可能识破意图,反噬更烈;行动中暴露自身,万劫不复…但,这是唯一一条在时间窗口内具备操作性的路径!
决心已下!林默不再犹豫,转身,没有走向宿舍,而是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,悄无声息地朝着厂区围墙最偏僻的西北角潜行而去。那里靠近锅炉房,高大的煤堆和废弃的管道提供了绝佳的遮蔽,围墙也因年久失修相对低矮。他需要离开厂区,去找陈卫国!
翻越布满铁锈和苔藓的低矮围墙,落地无声。南江市沉睡在深夜的怀抱里,只有零星的灯火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。林默凭借着记忆中对陈卫国“就在这片”的模糊指向,以及牌局后隐约瞥见他消失的方向,在迷宫般的城郊棚户区和小巷中穿行。他的脚步迅捷而轻盈,如同夜行的猫,感官提升到极致,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动静。
终于,在一处挂着褪色“修车铺”招牌、卷帘门紧闭的平房后巷,林默捕捉到了熟悉的粗嘎嗓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。巷子深处,一点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。
林默停下脚步,调整呼吸,让自己的心跳恢复到平稳的节奏。他需要扮演一个“走投无路、幡然醒悟”的投诚者形象。
“陈哥。”林默的声音不高,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沙哑和疲惫,在寂静的巷子里清晰响起。
黑暗中,烟头猛地一抖。紧接着是陈卫国警惕的低喝:“谁?!”
“我,林默。”林默向前走了几步,让自己暴露在烟头微弱的光芒能勉强照到的范围。
“林默?!”陈卫国的身影从一堆废弃轮胎后闪了出来,脸上充满了惊愕和浓浓的戒备,“你他妈怎么找到这儿的?!” 他上下打量着林默,眼神狐疑,“想通了?还是…想来阴的?” 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。
“想通了。”林默的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,又夹杂着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劲,“陈哥你说的对。厂里待不下去了,张黑脸不会放过我。邮市、牌局…都是把柄。我…没路走了。” 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种“被迫屈服”的屈辱感。
陈卫国眼中的戒备稍减,但疑虑未消:“哼!算你识相!那明天八点…”
“等不到明天了!”林默猛地打断他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,“陈哥!我刚从厂里摸到一个天大的消息!比什么快钱买卖都肥!就在眼前!唾手可得!但过了今晚,可能就飞了!”
“哦?”陈卫国果然被勾起了兴趣,烟头凑近嘴边狠狠吸了一口,猩红的光芒照亮他眼中闪烁的贪婪,“什么消息?说来听听?”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厂里丢的量块…有线索了!”林默压低声音,语速极快,如同在抛售一个惊天秘密,“不是内贼那么简单!是内外勾结!有人偷量块,是为了仿制加工一批高精度的液压阀芯!外面有买家!出大价钱!” 他刻意强调了“大价钱”。
“液压阀芯?”陈卫国皱起眉头,显然对这个技术名词感到陌生,但“大价钱”三个字像钩子一样牢牢钩住了他,“值多少钱?”
“具体不清楚!”林默摇头,语气斩钉截铁,“但我知道一点!失窃的量块,是特定尺寸组合!就是为了精确测量仿制品的一个关键尺寸!这说明什么?说明仿制已经开始了!而且,买家就在本地等着收货!否则,他们偷量块干什么?自己玩吗?” 他用反问加强逻辑的冲击力。
陈卫国眼中贪婪的光芒更盛,但依旧保持着市侩的谨慎:“就算有买卖,关咱们屁事?你知道货在哪?买家是谁?”
“我不知道买家具体是谁。”林默坦然承认,随即话锋一转,抛出了致命的诱饵,“但我知道!谁在负责加工!谁手里有货!或者…即将有货!”
“谁?!”陈卫国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,身体又往前凑了半步。
“三车间的王工!王德发!”林默清晰地吐出名字,“就是他!需要那两块特定的量块!图纸要求的关键尺寸,只有用那两块量块组合才能精确测量!他查过资料!亲口说过要‘凑6.50mm’!失窃案一发生,他嫌疑最大!而且…” 林默的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蛊惑,“陈哥,你想,他一个技术工人,敢干这事,背后肯定有人!有团伙!有销赃的路子!他们现在量块丢了,仿制品检测不了,或者检测精度不够,交货肯定受影响!买家那边肯定急!他们自己更急!”
林默精准地描绘了一个因“关键工具”丢失而陷入混乱和焦虑的非法团伙形象。他继续煽风点火: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深更半夜!风声鹤唳!保卫科刚查过一轮,暂时没动他,但肯定盯着!王德发和他背后的人,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!他们急需解决量块问题,或者…急需把手里做好的、还没来得及精确检测的‘货’脱手!哪怕降价!哪怕…找新的、‘有路子’的中间人!”
“新的中间人?”陈卫国咀嚼着这个词,眼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!他完全被林默描绘的“混乱肥羊”和“接盘机会”吸引了!比起逼林默去干不明不白的“快钱买卖”,眼前这条似乎更有“技术含量”、油水更足、而且目标明确的“商机”,显然更具诱惑力!
“对!”林默用力点头,趁热打铁,“陈哥,你在南江混得开,路子野!认识收这种‘特殊货’的人吗?或者…能直接找到王德发背后的买家?截胡!或者…当个救急的中间人,狠狠抽一笔佣金!” 他给陈卫国指出了两条“发财”路径。
陈卫国没有立刻回答,他猛吸了几口烟,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急促地明灭,显示着他内心的激烈斗争。巨大的利益诱惑与潜在的风险在搏斗。最终,贪婪压倒了谨慎。
“妈的!干了!”陈卫国狠狠将烟头摔在地上,用脚碾灭,眼中闪烁着凶狠而兴奋的光芒,“王德发是吧?三车间…我知道那老小子!平时看着蔫了吧唧,没想到胆子这么肥!” 他舔了舔嘴唇,看向林默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几分真正的“重视”,“林老弟,你这脑子…真他妈是块宝!这消息…值钱!”
他搓着手,快速盘算着:“买家…老子不认识!但收这种‘精工水货’的…南江肯定有!我认识几个捣鼓机床配件和二类物资的,路子野得很!我这就去敲他们的门!王德发那边…” 他眼中凶光一闪,“也得盯着!双管齐下!”
“陈哥,”林默适时地“提醒”,语气带着一丝“担忧”,“动作得快!保卫科不是吃素的!万一他们先查到王德发…”
“放心!”陈卫国大手一挥,信心满满,“老子在南江混这么多年,这点分寸还没有?我找的人,嘴严!路子野!天亮前,保管摸到点门道!” 他拍了拍林默的肩膀,力道很重,“老弟,你立大功了!回去等着!这事成了,认购证的本钱,哥包了!以后跟着哥,吃香的喝辣的!”
看着陈卫国如同打了鸡血般,匆匆消失在黑暗的小巷深处,去联络他那所谓的“路子”,林默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。第一步,成了!贪婪的恶虎,被他成功地引向了王工这条“肥羊”!
夜风吹过空荡的巷口,带着一丝凉意。林默没有立刻离开。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,缓缓闭上眼睛。大脑并未停止运转,反而在复盘和推演后续可能的发展:
* **陈卫国成功找到买家\/接盘:** 王工团伙被迫交易,陈卫国抽佣或截胡获利。失窃案因交易暴露或黑吃黑而破获,林默嫌疑彻底洗清。陈卫国获利,兑现认购证本钱承诺(部分)。**最优解。**
* **陈卫国行动失败\/惊动王工团伙:** 双方冲突,暴露。保卫科介入,王工落网。林默嫌疑洗清,但陈卫国可能被抓或记恨。**次优解。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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