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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城的日头刚爬上西市的牌楼,陈五蹲在 “同天商栈” 的仓库里,指尖顺着驼鞍的皮绳来回摩挲。皮绳是西市老皮匠王二牛新鞣的,浸过桐油,泛着深褐的光,可他摸到第三道绳结时,指腹还是硌得生疼 —— 绳结打的是鲜卑的 “盘羊扣”,受力点太集中,走漠南的沙路,不出三天就得磨断。
“大人,铁勒送来的羊皮到了!” 李昭掀开门帘,扛着卷黑羊皮进来,“说是可汗特批的‘云纹羊’,毛厚得能塞两床冬被。”
陈五接过羊皮,毛面蹭过手背,像团没化的棉絮。他想起上辈子跑户外时用的登山绳 —— 得把 “盘羊扣” 改成 “十字绞”,分散受力点。“王二牛呢?” 他问,“让他来仓库,把驼鞍的绳结全改了。”
“王伯在西边棚子修马掌。” 甜南从门后探出头,怀里抱着个粗陶瓮,“清姑姑说要装蜜枣,阿爹你闻闻,蜜香不香?”
陈五接过陶瓮,掀开盖子,枣子混着蜂蜜的甜香涌出来。甜南的小拇指沾了蜜,正往嘴里送,被他抓住手腕:“漠南的沙虫爱甜,沾了蜜的手得擦干净。” 他从怀里摸出块蓝布帕子 —— 是阿月生前用的,边角磨得发白,“用这个擦。”
甜南接过帕子,突然皱起鼻子:“帕子有茉莉香!和清姑姑袖扣上的味儿一样!”
陈五的手顿了顿。帕子上的茉莉香是阿月生前用的,拓跋清昨日送蜜枣时,袖扣确实沾了点香粉 —— 西市吴娘子的 “月白茉莉”,阿月当年也爱买。他摸了摸甜南的小辫,狼头结的红绳是拓跋清今早编的:“去前院找清姑姑,让她教你认驼铃的花样。”
甜南蹦跳着跑了。陈五转身时,撞翻了脚边的木匣,里面的铜钉、火镰、还有半块磁铁骨碌碌滚了满地。他蹲下去捡,磁铁吸住枚铜钉,突然想起上辈子在实验室做的电磁实验 —— 或许能做个简易指南针,用磁铁磨成针,穿在灯草上漂在水碗里,比司南准。
“陈大人在捣鼓什么宝贝?”
拓跋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她今日穿了件青灰窄袖衫,外罩茶褐短褐,腰间系着皮质束带,完全没了公主的娇气 —— 这是她昨日说的 “出塞装”,“漠南的风大,穿得像商队,牧民才肯掏心窝子”。
陈五把磁铁藏在身后:“没什么,收拾些杂件。公主今日怎么来得早?”
“阿兄批了二十车盐铁。” 她晃了晃手里的木简,“说是给柔然牧民的见面礼 —— 盐比金子金贵,铁能打农具,比绸缎实在。” 她走到驼鞍前,踢了踢皮绳,“王二牛的绳结还是老样子?前儿某在马厩见他给战马打扣,用的是‘连环结’,比‘盘羊扣’结实。”
陈五挑眉:“公主还懂皮绳结?”
“某阿母是鲜卑部的驯马女。” 拓跋清摸了摸驼鞍的铜饰,“她教某认过三十种绳结 ——‘连环结’能散力,走沙路最稳当。” 她抬头看他,“陈大人若信得过,某去帮王二牛改绳结?”
陈五想起前日在西玄观,她护着甜南挡在刺客身前的模样。那时她的剑穗在血光里晃,现在却蹲下来,手指灵活地解着 “盘羊扣”:“公主这手,比李昭的刀还巧。”
“那是。” 拓跋清笑了,“某阿母说,驯马的手要能牵缰绳,也要能补鞍鞯 —— 陈大人,你看这样改?”
她的手指翻飞,皮绳在掌心绕了两圈,打成个 “连环结”。陈五拉了拉,绳结纹丝不动,受力点均匀分布在每道绳股上:“好,就照这个改。”
仓库外传来马蹄声。李昭掀开门帘,身后跟着个穿葛衣的精瘦汉子,腰间别着把铁锤:“大人,这是西市最好的铁匠张大胆,说能给护卫队打新箭头。”
张大胆上前作揖,掌心全是老茧:“陈大人要的‘三棱箭’,小人试了三炉。” 他从怀里摸出支箭,箭头呈三角形,棱面磨得发亮,“这种箭头扎进肉里难拔,比普通箭深三寸 —— 您看这淬火,刃口泛蓝,是加了漠北的精铁。”
陈五接过箭,用指腹试了试刃口,没敢用力 —— 太锋利,划了道白痕。他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冷兵器资料,三棱箭破甲能力强,确实适合对付重甲敌人:“张师傅,先打五百支,护卫队每人配十支。剩下的铁料,给驼队打防沙面罩 —— 用细铁丝编,罩在脸上挡沙子。”
张大胆眼睛一亮:“细铁丝?小人前日熔了批旧铁锅,正愁没处使!面罩要多大?”
“能盖住口鼻,留两个洞看路。” 陈五比了个圈,“边缘缝皮条,绑在头上 —— 甜南的小,得加软布衬里,别硌着她脸。”
拓跋清在旁插话:“再加道布帘,垂在面罩下,能挡脖子的沙。某前日见柔然商队的人用羊皮裹脖子,咱们的布帘轻,夏天戴不闷。”
张大胆掏出炭笔,在墙上画了个面罩草图,边画边点头:“公主说得对!小人让闺女绣些花样,柔然的姑娘爱红的绿的 —— 陈大人,这算进商队的‘礼单’不?”
“算。” 陈五说,“给铁勒的商队也留二十个,就说‘大魏的巧匠,给漠南的风做衣裳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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