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雁门关的风卷着黄沙,灌进陈五的领口。他坐在马背上,右腿的箭伤还在渗血,裹着的粗布绷带被染成暗褐色。沙云的驼峰上绑着具马贼尸体 —— 这是鬼哭峡突围时,李昭硬拖回来的 “活证据”。

“大人,” 铁勒勒住骆驼,手指颤抖着掀开马贼的皮甲,“您看这甲片。”

陈五俯下身。皮甲内侧刻着三行小字:“狼旗营,郁久闾拔都,岁次乙丑造”。他摸出从鬼哭峡沙堆里捡的断箭,箭头刻着 “龙庭军器监” 的火印 —— 和柔然可汗亲卫的箭簇一模一样。

“是正规军。” 他的声音像块碎瓷片,“阿古达没派马贼,派的是狼旗营的兵。”

李昭的刀疤在夕阳下泛着青:“难怪他们射箭准得邪乎,原来不是马贼,是吃军粮的!”

拓跋清的指尖抵着舆图,在 “鬼哭峡” 的位置画了个圈:“狼旗营是左贤王的私军,阿古达这是借刀杀人 —— 既破坏互市,又让可汗以为是马贼挑衅,逼他反悔。”

铁勒的喉结动了动:“可汗若知道阿古达用军粮养私兵... 去年他砍了右贤王的脑袋,就因为右贤王私藏了三百匹战马。”

陈五摸了摸甜灯,金砂在掌心聚成 “危” 字。他望着远处的敖包,那里曾有牧民举着盐巴冲他笑,现在却飘着阿古达的狼头旗。互市的甜饼还没烙热,就有人要掀翻灶台。

队伍在驿站歇脚时,陈五让李昭把马贼的甲片和断箭包进油布。他坐在土炕上,借着火光翻看牧民送的 “谢礼”—— 半块干酪、一束沙葱、还有铁列用草编的骆驼,草茎上沾着血渍,是鬼哭峡突围时蹭的。

“大人,” 拓跋清端来碗热羊奶,“您该歇了,明日还要赶六十里路。”

“睡不着。” 陈五喝了口羊奶,腥膻味直往嗓子眼里钻,“我在想,阿古达为什么急着动手?互市试行才三天,牧民刚尝到盐的甜,他就坐不住了。”

“因为他怕。” 拓跋清坐在炕沿,银步摇垂在膝头,“牧民尝到甜,就会恨他的刀;可汗尝到利,就会砍他的头。他赌的是,大魏的使者死在草原,互市就成了笑话,胡汉又得拿刀说话。”

陈五望着窗外的月亮,月光像层薄霜,铺在马厩的草垛上。他想起鬼哭峡里老张的最后一句话:“护着该护的人。” 现在他终于懂了,“该护的” 不只是牧民,是胡汉两族不再互相砍头的可能。

十天后,队伍进了洛阳城。

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被马蹄敲得咚咚响。陈五裹着大氅,遮住身上的刀伤。李昭走在左侧,腰里别着那包 “证据”;铁勒牵着沙云,驼峰上挂着牧民的谢礼;拓跋清的马车跟在后面,车帘紧闭 —— 她是大魏的宗室女,面圣前要换朝服。

太极殿的门槛高得离谱。陈五跪在丹墀下,望着御座上的大魏皇帝元宏。皇帝四十来岁,眉目如刀刻,左手拇指戴着枚羊脂玉扳指,正一下下叩着御案,发出 “嗒嗒” 的轻响。

“陈五。” 皇帝的声音像块冰,“你以商人身份出使柔然,折了十五个护卫,丢了半队骆驼 —— 就为了个‘互市’?”

陈五抬起头,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:“陛下,互市不是买卖,是刀鞘。大魏的刀能砍柔然的马,柔然的刀能砍大魏的牛,但刀鞘能把刀收起来,让胡汉的娃娃都能吃上甜的饼。”

他从怀里摸出牧民的谢礼,摊在丹墀上:“这是红柳滩的牧民凑的 —— 半块干酪,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;一束沙葱,说是种在互市点旁边,等来年长成绿的;还有这草骆驼,铁列那娃子编的,说要送给陛下看,草原的娃娃也想要甜的。”

皇帝的目光扫过草骆驼,玉扳指停了。

“鬼哭峡的事,李校尉报了。” 皇帝说,“你说马贼是柔然的正规军,证据呢?”

李昭上前,双手捧着油布包:“陛下,这是马贼的皮甲和箭簇,甲片刻着‘狼旗营’,箭簇有‘龙庭军器监’的印。”

宦官接过油布,呈给皇帝。皇帝掀开看了眼,眉峰一挑:“狼旗营是左贤王的私军,阿古达这是要拆他阿爹的台?”

“阿古达要拆的是互市的台。” 陈五说,“他怕牧民尝到甜,就不再听他的刀;怕可汗尝到利,就砍了他的头。陛下,互市试行三个月,牧民已经敢带着羊来换盐,要是现在停了,大魏丢的不只是面子,是胡汉两族能坐一块儿吃饼的机会。”

皇帝的手指敲着御案,一下,两下,三下。陈五盯着那枚玉扳指,前世做销售时,他也这么盯着客户的婚戒 —— 婚戒转得慢,说明客户在犹豫;转得快,说明要拍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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